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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riter's picture尤利西斯

新评论家:旧《时代》的巨擎


谁是美国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新闻工作者?有人会说是霍勒斯·格里利,他在共和党的建立中发挥了作用。其他人可能会说是约瑟夫·普利策,新闻业的最高奖项就是以他的名字颁发的。另一种可能是威廉·伦道夫·赫斯特,他是奥逊·威尔斯的著名影片《公民凯恩》中标题人物原型。但有一种说法是,事实上是亨利·罗宾逊·卢斯(1898-1967),他是美国最主要的新闻杂志《时代》周刊的共同创办和发展的关键人物。

在今年《时代》周刊创办一百周年之际,值得回顾一下此人的非凡生涯,他的杂志——《时代》、《财富》、《生活》和《体育画报》改变了美国。《财富》是卢斯真正喜爱的杂志,因为其预示着美国商业的伟大,而且他不必与任何人分享他的创造。《人物》是《时代》周刊 "人物 "栏目的衍生品,也是今天时代公司旗下最受欢迎的连锁杂志(以上杂志均于2018年被梅雷迪思公司收购),是在卢斯去世后推出的。卢斯为他的所有创作感到自豪。令人怀疑的是,他是否会将目前的《人物》迭代加入到他的成就列表中。

正如德怀特·麦克唐纳在1937年5月为《国家》杂志撰写的经典评论中所说,卢斯的所有出版物都是卓越的中产阶级杂志。麦克唐纳仍处于托洛茨基主义阶段,他在《财富》杂志工作了六年,之后成为《党派评论》的编辑,该杂志试图将马克思主义和现代主义结合起来。他对卢斯出版帝国的三段抨击反映了左派知识界的裁决,以及他们对大众传播杂志的隐晦羡慕,这些杂志覆盖了更多的公众,并为其资本主义出版商赚钱。至少在麦克唐纳看来,《时代》和《生活》尤其腐蚀了大众读者,降低了知识分子思想的格调,这预示着他所谓的 "大众文化 "和 "中层文化 "之间冲突的想法。尽管他对《时代》和《生活》降低美国人品味的做法不屑一顾,但麦克唐纳本人最终还是为《帝国》写了电影评论,这是一份经典的美国大众杂志。尽管麦克唐纳批评卢斯的帝国,但卢斯本人却很喜欢这位记者,这位出版商甚至参加了麦克唐纳的婚礼。

卢斯出生在中国,父母都是传教士,那片土地一直是他生命中的重要部分,在某些方面成为他的执念。他在美国最好的学校霍奇基斯大学和耶鲁大学接受教育,在那里他遇到了英国人哈登,他是《时代》周刊的共同策划和创办人。他们的概念很简单,就是一本以明亮和生动的方式总结一周新闻的杂志。《时代》的读者群是年轻、中产和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70%的人在50岁以下,高中毕业或上过大学。哈登赋予了《时代》标志性的特征:一种学院派的智囊散文,包括创造或普及新词(如 "电影演员 "和 "大亨")以及颠倒句子结构,动词在前,名词在后: "句子向后跑,直到头脑发晕"。1936年《纽约客》专栏作家沃尔科特·吉布斯对 "时代体"的模仿激怒了卢斯。吉布斯笔下的卢斯是一个:

雄心勃勃、目光炯炯的婴儿大亨......谈话时磕磕巴巴......当然要认真对待的是38岁的卢斯,他的同伴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况,他的企业阴影在整个土地上长期存在,他的未来计划无法考虑。这一切将在哪里结束,天晓得。

吉布斯的模仿使卢斯淡化了该杂志的一些标志性的过度行为,但“时代体”在很久之后仍然存在。

哈登于1929年去世,从那时起,卢斯按照自己的形象塑造了《时代》。作为一个强烈的爱国者,他希望周刊能够为他所认为的美国最好的生活欢呼喝彩。对卢斯来说,宣传什么很简单:他的基督教信仰、共和党、美国商业以及创造国家的伟大人物。在许多方面,卢斯自己就是一个伟人,但他也一直在寻找那些塑造历史的人。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的一段时间里,《时代》认为在墨索里尼身上找到了这个人,但周刊对某种美国法西斯主义的调侃很快就过去了。二战期间,卢斯把蒋介石、温德尔·威尔基、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特别是温斯顿·丘吉尔作为偶像,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是德怀特·艾森豪威尔。

卢斯无暇顾及的一个大人物是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卢斯厌恶新政,因为它批评美国资本主义,对他来说,资本主义是使美国变得伟大的动力。他还担心罗斯福有独裁倾向,是对美国民主的一种威胁。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末,随着世界逐渐走向战争,卢斯和《时代》进入了他们最优质的时期。卢斯拒绝孤立主义,认为美国不可能对欧洲和整个世界的事件保持冷漠。他是一个强烈的干预主义者,认为美国负有昭昭天命,应将世界推向正确的方向。尽管他不喜欢罗斯福总统,但德国一旦在1940年夏天占领法国,卢斯就会在政府援助盟国,特别是英国的运动中挥舞他的出版物。在这场运动中,卢斯发现了丘吉尔。1950年,在卢斯的大力支持下,《时代》周刊将丘吉尔评为 "半个世纪的人物"。卢斯对丘吉尔的迷恋被证明对这位年迈的政治家是有利可图的。1948年,卢斯同意以75万美元的价格出版丘吉尔的多卷本《第二次世界大战史》的节选,按今天的货币计算,超过1100万美元。

当卢斯在大萧条严峻时期所支持的共和党于1940年试图提名孤立主义者罗伯特·塔夫脱参议员竞选总统时,卢斯找到了他的另一位英雄温德尔·威尔基,一位强烈的国际主义者,他赞成对英国的几乎无限支持。《时代》在威尔基获得提名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并在罗斯福竞选第三任总统的过程中为威尔基提供了大量的支持。在威尔基短暂的余生中,周刊一直是他的忠实崇拜者。威尔基于1944年去世,年仅五十二岁。

《时代》和卢斯的另一件伟大作品《生活》也有一场精彩的战争。卢斯的记者,特别是摄影师罗伯特·卡帕和玛格丽特·伯克·怀特,出色地报道了战争的战场,使数百万美国人了解了这场冲突。卢斯甚至为在国外服役的美国军队制作了一个特殊的战时版本,这是一个爱国的冒险,获得了巨大的收益。此时,《时代》和《生活》是美国最受欢迎的杂志之一。在1939年至1945年期间,仅《时代》的发行量就翻了一番。

二战也给了卢斯一个新的关注点。他对美国在未来的作用的近乎传教士的感觉导致了一个独特的创造: 卢斯的文章 "美国世纪"。1941年2月,卢斯在《生活》杂志上发表文章,认为美国必须背弃其本土主义的过去,向前迈进,引领世界,用他的话说,就像一个 "好撒玛利亚人",走向一个开明的资本主义未来,使纳粹和共产主义等极权主义意识形态的吸引力失去意义。

二战巩固了卢斯对中国及其领导人蒋介石和他妻子近乎狂热的迷恋。卢斯认为中国是一个大国,蒋介石是一个政治家,与丘吉尔或罗斯福一样,不仅对日作战,而且为自由企业与毛泽东的共产党人作战,这反映了卢斯对他在中国青年时代的浪漫化。卢斯对中国的玫瑰色迷恋导致了他与他在中国的伟大记者之间的冲突:约翰·赫西和西奥多·怀特。冲突的根源很简单: 卢斯想要的是宣传他对中国看法的报道,而不是无党派人士。

二战后的二十年里,《时代》及其姊妹刊物达到了其大众影响力的顶峰。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很难找到一个不订阅《时代》或《生活》的家庭。在美国的每个理发店和医生办公室以及许多客厅的茶几上都能看到这些刊物。

不仅在美国,《时代》的影响也是如此。战后,《时代》的50多个模仿刊物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在法国有《快报》,在德国有《明镜》,在意大利有《全景》,在墨西哥和拉丁美洲也有一些版本。在英国甚至还有一个短暂的现存版本,即《常人》,由《孟加拉枪手的生活》的著名作者弗朗西斯·耶茨·布朗出版。但都没有达到原作的成功程度。

卢斯的战后事业很简单:他赞成联合国(尽管热情下降),他支持民权事业,试图将黑人置于美国民主的核心。1952年,他发现了他的最后一个伟人,德怀特·艾森豪威尔。1952年共和党总统的胜利,特别是艾森豪威尔的巨大声望,让卢斯很高兴,他让他的杂志,特别是《时代》,热情地支持这个几乎总是在他的版面上被称为 "艾克 "的人。

卢斯结过两次婚。第一次婚姻是与莱拉·霍兹的婚姻,这是一场常规婚姻。他有三个孩子,但把他们留给妻子抚养,而且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特别亲近。他的第二次婚姻是与作家克莱尔·布思的婚姻,她是一个有才华、尖酸刻薄的女人,但不是传统的。她是一位剧作家、小说家和杂志作家,在顶级的社会圈子里活动。她以前结过一次婚,有一个孩子,叫安,她对安倾注一生,卢斯婚后也是如此。显然,他在安身上发现了他自己孩子身上没有的东西。安在1944年死于一场车祸,这一事件对克莱尔和卢斯都造成了打击。安的死使克莱尔加入了天主教会,她的余生一直忠于这个教会。

克莱尔的剧本《女人们》于1937年在百老汇大受欢迎,两年后又成为好莱坞的一部大卖影片。她还为1948年的电影《圣女歌声》写了故事,该片获得了九项奥斯卡奖提名。卢斯从不嫉妒克莱尔的文学成就,经常在他的刊物上宣传她的作品,尤其是《时代》。

鉴于他们是两个雄心勃勃、才华横溢的人,这段婚姻自然有一些竞争的成分。双方都有外遇。卢斯的一个外遇是与英国报业巨头比弗布鲁克勋爵的孙女,比弗布鲁克勋爵是丘吉尔的密友,他与权力的接近是卢斯所渴望的,但从未实现。有传言说艾森豪威尔将任命卢斯进入他的内阁,但没有任何结果,特别是考虑到卢斯可能感兴趣的唯一职位是国务卿,这个职位已经许诺给约翰·福斯特·杜勒斯,他在卢斯眼中是个小人物。

卢斯和他的妻子相互依赖,尽管他们的婚姻有很多矛盾,并一直在一起,直到他在1967年去世。必须说,卢斯有些嫉妒地看着克莱尔的政治生涯蓬勃发展。她两次当选为国会议员,自然是作为共和党人,并经常被认为是更高职位的潜在候选人,有人甚至预测她可能是潜在的副总统候选人。她酸溜溜的舌头和嘲讽的话语常常使她成为不可饶恕的敌人。她曾将副总统亨利·华莱士对国际事务的胡思乱想描述为 "全球谬论"(globaloney),这个名词很快就进入了政治词汇中。

通过在艾森豪威尔政府的关系,卢斯为她争取到了驻意大利大使的职位。在她四年的任期内,他通过长期离开他心爱的《时代》,帮助她履行大使职责来显示他的支持。一些人指出,他是完美的大使先生。

卢斯对自己的描述比他的许多政治和新闻界的同龄人对他的描述更易读。他说,他是不复杂的:

我是一个新教徒,一个共和党人,一个自由企业家,这意味着我偏向于上帝、艾森豪威尔和时代公司的股东,如果任何反对者现在还不知道这一点,他们为什么还要花35美分买杂志。

卢斯的帝国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初达到了经济上的高峰。《时代》的发行量在1983年达到400万份,其广告收入在1979年达到最高点。但是,随着高层的不断更替,特别是在1979年创办《时代》的原班人马中的最后一位罗伊·拉森去世后,问题也随之而来。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时代》在10年内经历了三位执行主编。到了新世纪初,来自有线电视新闻新贵CNN和互联网的威胁开始造成严重损失。1989年,为了回升其下降的实力,时代公司与华纳通讯公司合并,但这并没有帮助。时代公司最终在2018年被科技企业家马克·贝尼奥夫以1.9亿美元的价格收购,比卢斯半个世纪前去世时留下的遗产还要多一点。《时代》的发行量已经下降到今天的约160万份,与全盛时期塑造美国舆论和品味的强大期刊相比,已是一个苍白的影子。

尽管《时代》杂志已经衰落,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亨利·卢斯是他那个时代唯一最有影响力的新闻人,他创造的杂志形式无人能及,也没有人能够接近他和他的杂志,特别是《时代》和《生活》在其巅峰时期的影响力。竞争对手《展望》杂志的加德纳·考尔斯也许说得最好: 卢斯的 "影响将持续几代人"。


约翰·P·罗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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