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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riter's picture尤利西斯

汉学研究者眼中的岳飞之死:八百七十五载的爱国主义神话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岳飞《满江红·怒发冲冠》


(英语摘录第六、七、八段:

“Let us drive our chariots through the Helan Pass;

My bold aim is to eat the flesh of the nomads.

Laughing while I thirst for the blood of the Xiongnu,

Wait until we can begin again,

Recovering our old rivers and mountains,

And paying homage again in the imperial court.”)


875年前的1142年1月27日(宋绍兴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南宋将军岳飞在临安被处死。在中国的历史和神话中,岳飞是一位伟大的爱国者,是忠于国家的典范,他被南宋朝廷的奸臣和通敌者出卖了。1127年,金帝国的女真入侵者夺取了华北,岳飞作为南宋军队中的一颗新星出现,他强烈地反对那些愿意与女真换取和平局面的人,这样意味着中国会走向分裂。

北方沦陷后,宋朝廷剩下的人向南逃到他们的新首都临安,即今天的杭州,并试图在皇帝宋高宗身边重建势力。高宗的父亲和兄弟在女真洗劫宋都开封时被俘虏,这位年轻而缺乏经验的新皇帝很快就被他父亲的前朝臣之一秦桧所控制。秦桧在开封陷落时被俘,但不知何故(他说是奇迹,“杀监己者奔舟而归”,别人则很怀疑)逃脱了,并赶到临安协助年轻的君主。

新皇帝面临着一个选择:接受金人控制北方的事实,转而在南方巩固其不稳定的国家,或者抓住机会,继续与女真作战,并为收复失地和帝国的威望而战。

秦桧主张绥靖,皇帝不知道该怎么做,但这对现在指挥自己军队的岳飞来说是个简单的问题。岳将军调集部队为南方朝廷服务,并取得了一系列令人鼓舞的胜利,击退了金朝向南推进的步伐,同时还大力镇压了趁乱崛起并挑战宋朝在南方统治的农民和叛军团体。

女真定期发动攻势,希望向南宋朝廷施压,迫使其签署条约,让金人控制中国北部。岳飞坚持认为,宋朝不仅应该继续战斗,而且他们的军队应该向女真开战并向北推进。包括秦桧在内的更谨慎的官员敦促皇帝集中精力保护他在南方的地位,并命令岳飞花更多时间镇压南方的叛军,而不是与金帝国对立。

岳飞在战斗中表现出的胆识和勇气被认为是粗暴和傲慢的,他将向皇帝提出不请自来的建议,诸如 "陛下何以未立储"和 "国家现在需要贤德领导 "(“Why haven’t you chosen a successor?” and “The country needs moral leadership right now.” 译者注:这两句话在中国史书中的原文未找到,按英语文章译出)等有用的东西。

很少有官员信任岳飞,他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们看不起岳飞缺乏教育(岳飞所谓的文学倾向大多是后来的神话和传说中的东西)。此外,宋朝的先例清楚地表明,军事官员将从属于文官系统。

岳飞最终实现了一个突破。1140年,金人发动了一次重大攻势,通过战略和运气,岳飞得以扭转进攻,并将金人的优势压制回原处,向北进入女真占领的领土。但是,即使岳飞在战场上取得了最重大的胜利,将女真击退,并接近夺回宋朝原来的首都开封,宫廷里的势力却开始密谋反对他。

1142年,南宋朝廷利用他们最近在战场上取得的成功,与金人谈判达成了一项和平条约,该条约正式确定了金人对中国北方的控制,并要求宋朝向金朝皇帝进贡。面对他们可能无法赢得的战争或在宋朝拥有主动权时达成和平的选择,高宗同意和平。

岳飞被从前线召回。他为被命令交出来之不易的土地而心碎,他闷闷不乐地撤回南方,说:“十年之力,废于一旦。非臣未有尽责,实乃秦桧欺君罔上!"(“My ten years of effort are destroyed in a single day! It is not that I have not been able to fulfill my responsibilities, but that the powerful official Qin Gui truly has deceived his majesty!” 译者注:后一句未找到中国史书原文,按英语原句构筑)

岳飞被指责不服从命令,他的一些同僚为了保全自己而背叛了他,或者袖手旁观,任由这位宋朝的伟大英雄被剥夺军职并被投入牢狱。就在农历年结束前,岳飞被发现死在牢狱里,不是被毒死就是被缢死,这取决于不同的说法,据说是秦桧的命令。

在中国历史上,将事实与传说分开总是很困难,特别是当这个人物是中国最著名的爱国者之一时。即使是文章顶端那首华丽的诗词,一直到20世纪都是爱国主义歌词的素材,也可能是后世的创作,而不是出自岳飞之手。无论是神话还是人,岳飞仍然是忠于国家和抵抗外族征服的有力象征。一个流行的故事是,岳飞把 "精忠报国 "这句话刺在了他的背上。

在中国的历史学中,秦桧是这个故事的反派,对岳飞传说的复述指责秦桧与中国的敌人有邪恶的交易,并谴责他是一个绥靖者和投降派。岳飞将他的不幸归咎于秦桧,而不是皇帝。今天,在杭州岳飞墓前,有两座秦氏夫妇的铁像,参观坟墓的人对雕像吐口水和诅咒,这是对秦桧背叛和懦弱的惩罚。

然而,历史学家刘子健认为,高宗在岳飞的失败中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同谋,高宗担心金人可能会把他仍被囚禁在女真的兄弟安插到北方,作为一个傀儡统治者,从而削弱高宗的合法性。高宗似乎也很满足于成为江南的统治者,不愿意冒失去权力的风险,宁愿把军队留在南方巩固他的统治。

岳飞既是一个爱国者,也是一个悲剧人物。他对理想的奉献和对有缺陷君主的忠诚,最终决定了他的命运。


Jeremiah Jenne

2018年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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